第二天一早上起來, 顧蘊書察覺到房間內昏暗的光線後，下意識地擡手瞇起了眼睛。

他微微側身，摸到了一個熱源。

胖嘟嘟的，軟乎乎的, 非常舒服的, 奶團子。

奶團子乖巧可愛不說, 睡覺的樣子也非常地養眼, 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。

顧蘊書定定地看著希希埋在枕頭裏的臉蛋, 對自己能生活得如此閑適, 仍然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。

他本不應該有這樣的生活。

顧蘊書想著，揉了揉眉心，頹廢病氣的臉上閃過一絲疲憊。

雖然昨晚睡得很好, 但以前近乎夜夜失眠的他還是沒能調整好狀態。

七點了, 看來今天得吃完早餐才吃藥……

等等，七點了？！

顧蘊書驟然睜大了眼睛，這才發現他們真的睡到了七點！

昨晚他帶著孩子是十二點出頭就倒下的, 他記得很清楚，所以……

他和孩子一起睡了七個小時！

顧蘊書難以置信地左右看了看，確定自己沒做夢後，瞥向孩子的眼底滿滿的覆雜。

或許, 這個孩子說的是真的，不然沒法解釋, 為什麽他們一切都那麽地恰如其分。

他不討厭孩子的觸碰, 不討厭孩子的哭泣, 更能在孩子奶香的氣息中, 放下過往記憶中的血腥, 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。

顧蘊書盯著希希胖嘟嘟的身子, 好一會兒之後，他才動了起來。

他摸了摸希希的脊背，聲音輕輕的：“起床了。”

希希皺了皺眉頭，小腦袋蹭了蹭枕頭，一聲不吭。

第一次叫別人起床的大爸爸有些為難。

如果這是他養的小寵物，現在他肯定語氣生硬地將人吼醒了。

但這是一個嬌滴滴的，嬌氣包。

顧蘊書思考了半天，決定求助萬能的萬度。

一分鐘後，顧蘊書伸出自己蒼白瘦削的手指，輕輕地捏住了小朋友的鼻子。

同時，他回憶起自己看見的那些詞語，深吸一口氣，“起床了，寶貝。”

後面的寶貝兩個字叫得及其生硬，好像是第一次這麽叫人。

其實不是，顧蘊書叫過很多次寶貝，都是對著同一個人，但他語氣中有陰陽怪氣的，有繾綣溫情的，還有飽含欲望的。

像現在這種溫馨的叫法，他確實是第一次。

顧蘊書叫完就安靜下來，靜靜地等著孩子給他反應。

孩子……沒有反應！

顧蘊書臉色一沈，正當他打算粗魯地叫醒孩子的時候，面前的小朋友動了。

希希翻了個身，用自己軟乎乎的小腦袋蹭了蹭枕頭，然後雙手拿捏起爸爸的手，緊緊抱在自己懷裏，呼嚕呼嚕地睡得十分香甜。

隱隱約約，小朋友還嘀咕了起來。

“五分鐘……”

黏糊糊的，又軟又萌，一看就是已經做了千百遍了。

好家夥，這是賴床已經賴出習慣了啊！

顧蘊書覺得自己不能這麽慣著孩子，絕對不能！

所以，他掏出自己的光腦，語氣冷硬：“今天早餐推遲。”

鬼使神差地，顧蘊書加了一句：“給我送一套童裝進來，尺寸……”

等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，時間也走到了七點半。

顧蘊書當了半個小時的抱枕，臉色從原本的不耐，到後來的無奈，最後心平氣和地看著小天使乖巧的身影，開始構想著，孩子的一切都像誰。

那一看就非常嬌氣的眼睛肯定不像自己，自己明明……

“爸爸？”

希希微微瞇開一只眼睛，看著面前隱隱約約的人影，奶聲奶氣：“爸爸！”

顧蘊書下意識道：“爸爸在呢！”

等回覆了之後他才發現不對。

不過現在冷臉也晚了。

嬌氣的小朋友一點不怕生，非常眷戀地撲到他的懷裏，繼續蹭他的腰。

連語氣都是奶呼呼的：“崽崽今天，起晚了。”

用撒嬌的語氣，崽崽的自稱，說著自己犯的錯誤，爸爸就會網開一面，原諒犯了小錯的孩子，百試百靈。

希希現在蹭完大爸爸，是真正地清醒了，他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爸爸，滿滿的期待。

大爸爸果然不出希希所料，語氣雖然冷，但非常好說話：“那就起來，吃飯。”

“好哦！”

希希聽話地從被窩裏爬起來，在觸碰到爸爸給他遞過來的衣服時，希希眼睛轉啊轉的，突然不動了。

顧蘊書深呼吸：“又有什麽……”

“我想要爸爸幫我穿衣服……”

希希聲音小小的，特別委屈，一雙大大的狗勾眼直勾勾地盯著爸爸，還是一如既往地包含期待。

見爸爸沒有表示，希希繼續道，“以前都是崽崽自己穿的，可是崽崽好久沒有看見爸爸了，想要爸爸幫崽崽穿……”

小朋友難得示弱，大爸爸就算沒有記憶，自己行動間還是帶上了疼愛。

他僵硬地奪過衣服：“咳咳……嬌氣包。”

說歸說，動作倒是不慢，用最生疏的動作，做著最小心的活兒，他認真的側臉隱隱間還能讓希希感受到了以前大爸爸的輪廓。

心底的不安也少了不少，希希總算揚起了笑臉：“那你能不能……”

“不能！”顧蘊書故意陰惻惻地笑了下，“膽子這麽大，真以為你是秦渝兒子，我就不會……”

“幫我刷牙洗臉鴨？”希希眨巴眨巴眼睛，委屈巴巴，“崽崽是鄉下崽，不會用高科技嘛！”

聰明的希希其實也已經有所預料了，大爸爸這一個世界看著非常不好說話的樣子，他可以試探一下下，但不能太過分。

要是讓沒有記憶的大爸爸討厭自己，那就不好了。

所以希希剛撒完嬌，就已經醞釀好情緒，大方地放過爸爸。

“我……”

希希話音未落，還坐在床沿的顧蘊書，突然伸手，將已經開始抽條的孩子抱了個滿懷。

他掂了掂孩子的重量，垂眸：“我只教一遍。”

一邊說，一邊緩緩起身，抱著奶孩子一路去了衛生間。

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和孩子湊近，但感覺，確實還不錯。

希希乖乖地趴在爸爸的肩膀上，不給爸爸增加負擔，但顧蘊書似乎身體真的很弱，光是抱著孩子走了這麽短短的一段路，臉上的血色近乎消失。

若不是那點如血的唇顏色不變，怕是醫療機器人已經準備送他進醫院了。

希希不懂什麽大病小病，但希希也看見了大爸爸不佳的臉色，心疼得不行。

“爸爸——”希希摸摸爸爸的臉，小臉蛋鼓了起來，“放我下來吧，我太沈了。”

“你現在好弱呀，需要好好休息的！”

顧蘊書聽著前面的話還稍稍緩和了一下心情呢，後面聽見小朋友的出發角度，臉色一下子就垮了。

“放心，”他皮笑肉不笑，近乎從牙縫中出聲，“抱一個你這樣的笨蛋還是可以的。”

希希緩緩睜大了眼睛。

笨蛋？

小朋友咕噥：“你，你又欺負崽！”

“希希才不是小笨蛋，希希是聰明蛋！”

希希一邊說一邊繼續數自己的技能：“希希會說surprise，會，會認字，會算算術，還會打架！”

他學了好多好多的能力，以後可是要保護爸爸和哥哥的！

小朋友一邊抹假眼淚一邊氣呼呼地開口：“我以後，不保護你吶！哼！”

顧蘊書被小朋友這可愛的哼給迷得沈默下來。

半晌後，他才斟酌著詢問：“你……會打架？”

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陰陽怪氣習慣了，這句話有了一股濃濃的嘲諷氣味。

反正小朋友聽出來了。

小朋友氣成河豚，並決定接下來吃早飯的時候，都不和大爸爸說話了。

——

秦渝抱著一一過來赴宴的時候，一眼就瞧見了那個黑色卷發的小王子。

對方穿著一身華麗的衣服，亮晶晶的，襯托得小朋友的小臉蛋更加地漂亮好看，讓人挪不開眼。

當然，大多數人看見他之前，都會被另一件事所吸引。

這個孩子，竟然能在他們性情古怪的陛下旁邊坐著！

而且，若是真有人看見這個場景，估計會對秦渝這邊更驚訝。

為什麽會有孩子不怕秦渝那高等級的信息素？

殊不知秦渝也是這麽想的。

顧蘊書雖然看著病歪歪的，但更多是因為信息素紊亂造成的病弱，其實本身等級不低。

那麽，這個小朋友就很值得尋思了。

秦渝想著，面無異色地將懷中的一一放了下來，然後鎮定自若地給顧蘊書行了個禮。

“陛下日安。”

顧蘊書深黑的眸底仿佛醞釀著什麽，不過還是克制住了，“日安。”

他聲音很輕，結尾似乎低低地呢喃著什麽，惹得還在自顧自生氣的希希突然豎起了耳朵。

小朋友一動彈，顧蘊書就仿佛刻在骨子裏的警惕發作一般，一聲不吭地縮了回去，弄得希希好不失落。

他勉強打起精神看眼前來問好的人，才一擡頭就高興得跳起來。

“哥哥！爸爸！”希希大聲地喊了一句，手中的小勺子都不要了，翻身就想爬下來。

顧蘊書很快單手止住對方的動作，皺眉：“別動。”

希希被嚇了一下，一動不動地趴在凳子上，委委屈屈的：“那，那我什麽時候，可以動呀？”

顧.說話晚了一步.蘊書：“咳……坐好。”

希希鼓著腮幫子，很是郁悶地轉身坐好。

他眨巴眨巴眼睛，渴望地看向一一：“哥哥-你帶著爸爸過來陪希希，好不好？”

一一哥哥猶豫了下，拽了拽元帥大人的衣袖，“爸爸，好不好呀？”

從頭到尾除了問安就沒說話的秦渝：“好。”

他滿臉覆雜地看著那個乖巧軟糯的孩子，讓一一坐在了希希旁邊，自己靠著一一也坐了下來。

秦渝習以為常地切割自己餐盤上的煎蛋，語氣平靜：“陛下，關於孩子的事情，能給我解釋一下嗎？”

顧蘊書手一頓，腦子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。

他，解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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